老鼠,北方人称其为耗子。这种其貌不扬、令人生厌的啮齿类动物,却有一个与人类密切相关的名字-----家鼠。我们都知道,动物中专门有一部分与人类生活在一起的群体,都冠以“家”字。比如家鸡、家兔、家猫、家犬、家猪、家马等,以区别于野鸡、野兔、野猫、野狗、野猪、野马。但是鼠辈也冠以“家”字,可见它并非等闲之辈,也是与人类共生共灭的。 对于这一点,当兵之前我是没有切身体会的,到炊事班工作后,才真正领教了鼠辈们的厉害。 被分到炊事班的第一天,班长关切地说,新兵们刚到,先休息休息,今天就别上班了。可我们三个新兵都是进步心切,恨不得今天就能入党。因而谢绝了班长的好意,放下背包,挽起袖子,就直奔伙房,摩拳擦掌、跃跃欲试,投入到无上光荣的炊事工作中去。 一进伙房,迎面见到一位虎背熊腰的半百老者,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李大厨。李大厨刚要与新同志打个招呼,就听到一位老兵喊:“李师傅,今天晚饭做什么菜?”大厨应答道:“今晚吃耗子菜。”一听这话,我心里直纳闷:耗子不就是老鼠吗?光听说广东人吃老鼠,怎么山东人也吃这个?因为初来乍到,也没敢多问。到了吃晚饭时,我左顾右盼,始终没见到老鼠肉上桌。我悄悄的问一位上海籍老兵:“怎么还没见老鼠肉上来?”这位上海老兵很诧异:“部队食堂怎么会吃老鼠肉?”我说:“李大厨不是说晚饭吃耗子菜吗?”上海老兵大笑,告诉我:伙房、食堂这种地方,到处是食品,还有泔水,因此耗子成灾、不可胜数。山东人爱吃的粉条子在这里都码成了垛,正好耗子们就在粉条垛里做上了窝,还在里面生儿育女,不亦乐乎。这种粉条做菜前都要用开水泡,开水一泡,粉条就散发出一股耗子尿味道,我们炊事员就叫粉条是“耗子菜”。我这才恍然大悟。可是伙房是给士兵做饭吃的场所,怎么能让鼠辈横行!我问上海老兵:“为什么不灭鼠?”他笑道:“你刚来,不懂。灭鼠是我们经常性工作,但效果有限,如果伙房真的没了耗子,老母猪都可以上树了,那几乎是不可能的。”后来,我果真见到了耗子的猖獗。 有一天,老兵迷糊正在灶台上炒菜,炒大锅菜的锅铲就像我们南方的小铁锹,木柄就将近一米长。炒着炒着,一只未成年的小耗子探头探脑地爬上了灶台。迷糊眼疾手快,一铲子拍去,小耗子口吐鲜血、当场毙命。迷糊用锅铲把死耗子拨弄到下水道里,接着又炒菜了。这一幕看得我直恶心,这顿饭都没吃。 又有一个冬天,炊事班早起做饭,正赶上停电,大家就摸黑操作。一大锅小米粥熬好了,天也亮了。把小米粥往饭桶里盛时,我发现粥里有一只硕大的死耗子,毛都被煮掉了。我立马报告班长。班长说,把耗子捞出来扔掉,粥还可以喝,更有营养。 上述几个小例子说明,耗子就是伙房和食堂绕不开的话题:有伙房和食堂的地方,必定耗子不少,这是一条颠扑不破的真理。 其实对这些伤脑筋的耗子,我们也没少想办法。耗子药、老鼠夹、老鼠笼都用过,还用过烟熏火燎,甚至用汽枪打,都收效甚微。我们班的副班长最恨耗子了,原因是他未婚妻“香”给他织的一件新毛坎肩被耗子咬了个窟窿。副班长每次逮住耗子,都要把它蘸上煤油点天灯,可耗子依然是我行我素。伙房里常有野猫进入偷食,这些野猫对耗子也是视而不见、和平共处。 二十多年后,我在某特大央企担任了下属公司后勤中心主任,除了管土建、装修、房屋修缮和租赁、机动车辆购置与维护、空调、办公家具、低值易耗品等,还有一个任务,就是职工食堂管理。由于我七十年代年干过炊事员,因此也是轻车熟路。上任第一天,我就来到伙房,问食堂管理员:伙房里耗子多不多?管理员回答:伙房没有耗子。我一听就笑了:亏得你还是部队炊事班出身,听没听说过:伙房没有耗子,老母猪都可以上树。咱们都是同行,伙房里难免有耗子,只要加以控制,定期灭鼠,不必大惊小怪。管理员一听,会心的笑了。哈哈!艰苦卓越的灭鼠工作又开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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