女兵班九人中,除了自强自律的晓山班长和工于文笔的班副明娟外;还有花腔高音,小诗情调的芳芳;善于模仿,聪明擅舞的小萍;以语音标准自居的北京姑娘燕地;吃苦耐劳、善于同男兵交流的庆云;还有经常有事没事都能发掘出丁点笑料然后双双哈哈大笑的晓宁、小星两位姑娘,再有就是本人了,这样九个人的集体,其热闹和战斗力是不容置疑的。
山间美丽的映山红开了又谢,我们炊事班的日子,在油盐酱醋、瓜菜米面、锅碗瓢盆、灶火铲勺之间缓缓流淌,忙碌的点滴虽然不起眼,却不容小觑,蕴含着重大的责任和担当。食堂就餐后的安静时光,通常就是我们正经忙碌的时刻,回想起来,还挺有意思。
在伙房,灶台上固定的一溜四口大铁锅,诺大的两个洗菜池子,两个淘米箩筐,做一次饭要淘米五十多斤,光是烧饭时往锅里倒米,姑娘们就必须用点力气,大盆盛菜、大桶装饭和盛汤,标志着食堂的规模,一百几十口人就餐,要按时保证官兵们的给养补充,努力付出是必须的。当然,吃饱吃好一日三餐,不能总是稀粥、干饭,面食自然少不了,人多需求大,做一次面食至少用三、四十斤面粉,和面揉面是力气活,女兵九人中按生肖排列虽有四匹马,属本人身高马大,且有点力气,理解领导意图,不用含糊,说干就干!于是,和面粉结缘的日子从此开始。
当年食堂的中式面点,无非是馒头、花卷、发糕、包子、烧卖、糖三角一类,面条、面片也常有,年轻人的胃口,真是没有不好的,做多少都能吃完。我跟着阿汤学手艺,手法、步骤记在心里,在比床板大的案板面前,堆成小山一样的面粉,和面、揉面,充满干劲。发面时用的是老酵面头,面发好后用碱水中和去酸,用碱也有讲究,碱多馒头发黄,碱放少了馒头会发酸,年轻时有的是力气,干活就是不觉得累,没多久,本人也是熟能生巧,独当一面了,那面、那刀在手中运用自如,馒头、花卷、发糕大小匀称、手起刀落,有节奏地成型产出,而包子和烧卖等的成型,需要大量的手工包制,那就全班姐妹齐上阵,大家在欢笑中紧张有序地练出了套套绝活,面点的传统蒸法不像现在,没有电气密封蒸箱,用的是老式大铁锅,烧开一大锅水,一米左右见方的木笼屉,要两人抬起,一层一层地往上摞,天热做一次面食,和面揉面的过程,棉布衬衣浑身都能被汗水湿透,但我和姐妹们一起,心情美美的,每逢蒸好下笼,往往是大家开心之时,两人抬起笼屉,往案板上一扣,笼布一掀,即可装盆。看着热呼呼的劳动成果,禁不住咬上一口又软又香,一切疲劳随之消散。有人写过女兵杀猪的故事,这活倒不用我们干,冬至杀猪后的咸肉腌制咱也没少干,阿汤把整片的大肉切成条状,本人将大颗盐粒在案板上用碗滾动碾压好的细盐,在大盆里均匀洒在肉上涂抹腌透,约二十天后即可取出晾晒几日后食用。都明白,我们的辛勤劳动,是部队战斗力的有效保证。没有精致小灶、也没有什么花样繁多的美味菜肴,当年就是靠着这些大锅饭菜,温暖了战士们的胃,让大家吃饱喝足,成就了我们最简单的快乐。
在日复一日的辛勤劳动中,我们分工协作,四组轮值,两人轮值时,一人灶前、一人灶后,那时没有燃气,电力使用都不足,开始是最原始的柴禾做饭,灶后门外面,冬季集中人力上山砍柴,截后码好的一排排比人高的柴垛墙,就是用来做燃料的,用柴禾做饭火候离不开人的掌控,所以姑娘们都是灶前、灶后,厨师、烧火丫头双重身份地干,待后来发展为烧煤,才有了进步。通过对各种食料的烹、煮、熬、制,菜蔬的择、洗、切、炒等实践,得到了锻炼和升华。这一点在今后的漫长岁月中得到了验证,姐妹们八小时之外,在离不开一日三餐的家庭生活中个个驾轻就熟,自信美满。
那段时间,我们也闹出不少笑话,如值日者好睡,闹钟没响,起床晚了,怕误了准时开饭,班长急得直冒汗,于是有人急中生智,把做馒头的碱水倒进了稀饭锅里,熬出一大锅黄粥,战友们吃着还挺香,以为是又一种新式做法呢。
没记得养过家猫,对老鼠的猖獗印象深刻,世间万物皆有灵性,老鼠亦有其生存之道,否则也不可能千万年灭绝不了。厨房重地,库存粮油、少不了米面饭菜,禁得了外人,却禁止不了鼠辈的光临,偷吃时看不见,随处发现的老鼠屎常让我们恨得咬牙,这东西贼头贼脑,小眼嘀溜溜转,是何等聪明的动物,似乎能听懂人话,且吃一堑长一智,下回决不上当。有时半夜打老鼠无果,抬头却发现这鼠辈正在高处小眼盯着我们,有种被嘲笑、捉弄的感觉,为此,我们鼠药、鼠夹、鼠笼都用过,毫无效果。无奈之后干脆不管了,见到老鼠,通常是对峙一阵,赶跑了事。也有能人特例,上次女兵班欢聚,我们的晓山班长提到一名七一年男兵叫蔡柏松的,手脚麻利、动作敏捷,曾以最快的速度逮住过老鼠,这手绝活也不是人人都有机会欣赏到的。多年后在从事市场监督管理工作中,看到所有经营粮油制品的个体户,几乎没有不养猫的,猫鼠是天敌,回想当年咋就没喂猫呢?记得有一次是芳芳和燕地值班,一早烧了一大锅稀饭,看到老鼠,在驱赶中,老鼠跑到粥锅上面的房梁上,受惊吓掉进稀饭锅里,可急坏了大伙,开饭时间快到了,总不能让战友们吃老鼠粥吧,毫不迟疑,燕地抡起大水舀子,将这一大锅稀饭,用最快的速度舀了出来,刷锅重烧,最后是姐妹一起动手,淘米烧水、加大火力,芳芳手忙脚乱地往锅里倒入碱水,加速熬制,还是耽误了开饭时间,出操回来的战友们用叩击饭盆的方式,表示了抗议。
女兵三间宿舍之间,有一间电磨房,一台磨豆子用的电动石磨经常发挥着作用,自己做豆腐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。那黄豆提前一天用大木桶浸泡开来,变成圆鼓鼓的,用手一捏,豆皮就会脱落,石磨通电转起,轰隆隆地直刺耳膜,这时需要我们在旁边看着,不停地往转动的石磨孔里加豆加水,随着磨盘的旋转,鲜嫩的豆桨和着豆渣像乳汁般地泊泊流淌,淡淡的豆香弥漫充斥了整间磨房。
豆浆磨好后,下一道工序就是搽浆(滤渣)。即用大白笼布的四角,分别固定在吊钩上两根十字横杠的四端,,由两人各抓住固定笼布的横杠两头,均匀摇晃把豆浆和豆渣分离出来,豆渣是高级猪饲料,豆浆则倒入大锅直至煮开。
点浆是最重要的一个环节,技术要求高,烧开的豆浆舀入大缸后,便进入点浆阶段,一般的点浆用料不是盐卤就是石膏,记得后期用石膏多些,这活常由阿汤和庆云操作为主,石膏配制多少也有讲究,一边倒入石膏水,一边大力搅动,随着气温浮动、豆花泛起,盛入垫好白布的方形木模中,将布盖严,压石去水,豆腐就这样做成了。豆腐烧肉,美味可口,又有豆腐吃了,关键是自己制作,当然很受欢迎。开饭时,排队等着盛菜的战友们生怕值班的姑娘分菜的勺子一抖一斜,那起码要少吃好几口饭呢!
记得自炸的油豆腐,口味恰到好处,班长让在班会上介绍经验,这是领导的方法艺术,本人大道理说不出,但很清楚地知道,还不是先要豆腐做得好,再要火候、油温、时间等关键因素缺一不可,啥事的成功都离不开大家的互相配合。
现在的豆腐制作技术先进,电动磨浆机早已取代石磨,不那么累人了,参加过市场监管、联合执法,去过本市设在新区的豆制品集中加工点,那一整套程序,传统制作步骤是万变不离其宗的,购买并品尝过无数豆腐,感觉锡城闻名且百姓排队争相购买的阿三豆腐也不过如此,都比不上当年的军营豆腐鲜香可口。见惯了太多的豆腐西施,那一张张能理解之无利不图的面孔,跟当年这些能干的军营姐妹之美真是无法可比的。
告别伙房时,姐妹们在觉悟提高、思想成熟的同时,体重都有不同程度的增长,哈哈,这是有点无奈的收获了。
拎起岁月厚重的衣角,追寻生命消隐的芳菲,才知道在不知不觉的时光里,我们都老了,在庆祝建国七十周年、喜迎当兵五十周年之际,追忆多年的军旅生涯,永远的领导是班长,最深的情谊在战友,当年无悔的青春年华,让我们在之后的人生岁月中从容走过,有信心有勇气征服一切艰难险阻,今天,战友们都已功德圆满、光荣退休,但老有所为、老有所乐,让我们再敬军礼、互道珍重,不忘初心、筑梦未来、携手走进更加美好的明天。